只有共犯口供，一律不予采信？

王希胜律师

□确实有犯罪行为，对具体犯罪数额的认定，共犯口供相互印证一致的，可以采纳、认定。
□对于是否参与共同犯罪，犯罪嫌疑人虽不承认，但共犯口供在证据上表现出其参与共同犯罪的极大盖然性的，可以采信。
□对于不一致的共犯口供，在排除其他因素情形下，应认定相对可靠的口供。
在刑事诉讼中，对犯罪的证明主要涉及三个方面：第一，是否有犯罪事实发生；第二，犯罪是何人所为；第三，被告人刑事责任大小。对共犯口供的研究，大多是针对在只有共犯供述，而无其他证据印证的情况下，能否对被告人定罪。对于共犯口供不完全一致的情况下，如何认定案件事实和确定被告人的刑事责任，则鲜有研究，这其实涉及到共犯口供如何采信的问题，这一问题不仅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被告人的罪与非罪，还会极大影响对被告人的量刑。
■对犯罪事实的认定
我国刑诉法规定，如果只有被告人供述，没有其他证据的，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。对有充分证据证明共犯的整体犯罪事实存在，但在具体的犯罪事实认定上，如果仅仅掌握了共犯的供述，就产生了对共犯口供如何认识的问题。如甲、乙两被告人在翻墙进入钢厂盗窃渣铁时被钢厂保卫人员当场抓获，缴获价值900元的渣铁和运输工具——一辆机动三轮车，除此之外，两被告人自始至终一致供述，此前还多次盗窃了价值1万余元的渣铁，销赃给收废品人员。某村民也证实两人在以前有盗窃渣铁的行为。因渣铁是大量地堆放在院中，被盗单位无法确定被盗数量。收赃人未能找到，也没有其他证据对两被告人供述的盗窃数额予以印证，此时能否认定两被告人盗窃价值1万余元渣铁的事实？
对此，有人主张只对有充分证据的盗窃900元的犯罪事实定罪处罚。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，认为虽然没有其他证据印证两被告人所供述的盗窃数额，但两被告人在盗窃时被当场抓获，且被缴获了作案工具，钢厂证明此前就存在渣铁被盗的情况，有村民证实在以前两被告人有盗窃渣铁的行为，这些间接证据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两被告人的供述。因而笔者认为，对两被告人盗窃价值１万余元渣铁的事实应当可以认定。
笔者认为，如何看待共犯口供的证明力，实际上不仅仅是证明标准的问题，而且涉及刑事诉讼的价值取向。对入室盗窃、扒窃、毒品、贩卖假币等侦破难、获得实物证据难，而发案率又较高、危害性很大的案件，如果对证据要求过高，可能会使许多犯罪分子逃脱法网，造成对犯罪打击不力。
■对犯罪行为人的认定
一是秘密发生的实行犯的认定。主要指没有被害人、被害人不在现场或被害人伤亡的案件，如毒品犯罪案件、入户盗窃案件、故意杀人案件等。在一些案件中，除被告人供述外，虽然也有其他证据，但这些证据只证明了有犯罪事实发生，但却不能证明犯罪是何人所为、有几人实施了犯罪。对这类案件实行犯的认定，往往只能依赖于共犯口供。
二是对于幕后组织犯、教唆犯以及其他预谋、策划、组织者的认定。由于这些行为大多是秘密进行的，缺少其他证据，往往只能依赖于共犯口供。
在这些案件中，如果某一个或几个被告人否认参与了犯罪，能否对该被告人定罪，就涉及对其他被告人口供的采信问题了。如范某等6人合伙入户盗窃案中，6人被抓获后，范某始终不承认参与了盗窃，其他5人从侦查到审判环节都一致供述范某参与了盗窃，对范某犯罪细节的交代也一致。那么能否认定范某参与了盗窃犯罪呢？公安机关经过进一步工作，未能找到范某未参与这次盗窃的证据，范某也未能提供支持自己辩解的相应证据。排除其他5人串供以及公安机关诱供、逼供的可能性，笔者认为，本案在证据上表现出范某参与这起盗窃案件的极大盖然性，足以采信。
■对共犯刑事责任的认定
很多案件，都有一些秘密发生的情节，如犯意的发起人是谁、怎样进行的犯罪预备、怎样实施的犯罪、是谁直接造成了犯罪后果等，这些对被告人刑事责任有重大影响的情节，可能并没有其他证据，只能依赖被告人的口供。如果被告人口供不一致，特别是在有的被告人不如实认罪或推卸罪责的情况下，如何认定事实，有时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。在这些案件中，如何对待共犯口供直接关系到各共犯承担刑事责任的大小。如2001年12月某日凌晨，甲、乙与丙发生口角、殴斗，用砖头将丙砸成重伤。在侦查阶段的前几次供述中，甲供认是自己用砖头砸伤了丙，后翻供说是乙将丙砸伤，自己未动手；而乙始终说是甲用砖头将丙砸伤，自己未动手。对这类案件，要确定各被告人的刑事责任，不仅要对被告人口供中的疑点和矛盾之处进行客观分析，在排除诱供、骗供、刑讯逼供等非法取证行为后，要着重分析被告人之间有无推卸罪责、栽赃陷害或替人代责的情形，尽最大努力收集其他证据，保证对案件事实的正确认定。就上述案例，如果能够排除侦查人员存在诱供、骗供、刑讯逼供等非法取证行为，而又无其他反证证明甲最初所作供述不是真实的，其本人对翻供又没作出合理的解释，则应当采信甲最初所作的其用砖头砸伤了丙的供述。
综上所述，对被告人口供的采信，常常是事关案件处理的重大问题，如何确保共犯口供的合法性、真实性，进而保证案件处理的正确性，是刑事证明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，需要我们准确把握。
（作者单位：于书峰石家庄市长安区检察院）
来源：检察日报